我后退一步,与他们划清界限:
“我说了和离,我该走了。”
顾北渊的目光穿过我往身后看去,原本我买来装饰房间的字画全部不见,只剩光秃秃的墙壁。
他顿时脸色发青:“本侯之前不是说过,哪怕柳新悦回来,她也不会撼动你侯府女主人的位置?今***已经回京,本侯有将她带回府,赶你出门吗?”
“你嫌我们的契约到期没东西可捞,本侯可以多给你几间铺子续约,你就别再使那些小孩心性了!”
“给你一日时间,明日,本侯要看到这些空出来的地方,恢复原貌!”
我微微仰头看着顾北渊:
“小侯爷心中不是只有那位王小姐么?与我和离,你幸福美满,我重获自由,这对我们都好。”
他既然心系旁人,我成人之美,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?
可下一秒,我收拾的包袱被他一把夺过,
“本侯和她的事会自行处理,不需要你大度。”
年年站在他身后,面容红肿,含糊不清的嘟囔:
“爹爹,我想快点见娘亲,不要见这个坏女人!”
顾北渊将年年推到身前,目光掺杂着不满:
“你看看,教课的夫子说年年一整日没有进食,吃了同窗带来的蜂蜜糕点就变成这样子,现在脸都肿了!”
“姜迎雪,你好歹是侯府的女主人,就算年年不是你的亲儿子,可你也不该克扣他的吃食!”
“他如今这个样子,你叫我怎么和新悦交代?”
我说怎么他一下朝就匆匆赶来,原来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。
我撇了一眼年年肿如猪头的脸:
“他对蜂蜜过敏,你不知?”
顾北渊一愣:
“蜂蜜过敏?我为何不知?”
是了。
他又怎么会知道,毕竟他从来没关心过这个儿子。
我刚嫁过来时,侯府参与朝政斗争,正是落魄之时,府内上下人人自危,顾不上年年,随意敷衍,给他喂糖水。
顾北渊忙的焦头烂额,回府看到年年肿脸的模样,只会甩脸怪我照顾不周。
是我四处托人求医,这个大夫不行就换一个,查了整整半年,才得知年年吃不得蜂蜜水,一吃就出事。
也是在那时,我偶然得知了一个足够令顾北渊发疯的真相。
排除了过敏源,加上之后我百般上心年年的吃食,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严重的过敏了。
年年别扭的抓过我的衣裙,“我现在要喝治过敏的药,你快点弄,下午我还要和娘亲用膳!”
我挥开被他抓住的手:
“你自己不会拿?药就放在你的书案上,想喝自己叫人熬。”
我一向对他们父子俩听之任之,今日我一再反抗,成功磨掉年年最后一点耐心。
年年气得猛拽我的衣裙,我没站稳狠狠摔在地上。
“你果然是坏人!我都这样了,你还不肯帮我,坏人!你滚出我家!”
这月的葵水刚来,我本就腹痛难忍,小孩子的一拉没有多大力,只是赶上我最虚弱的时候,竟硬生生的被他拽到地上。
感受到腹部传来的阵阵绞痛,我忍不住白了脸色。
顾北渊一慌,猛的拽住年年还在挥舞的手,大声呵斥:
“顾年年,你怎么这么凶***,本侯给你弄。”
顾北渊找到药粉,匆匆放进瓷碗里随意搅合两下递给年年。
年年苦着脸喝完药,不满的叫嚷:
“蜜糖呢!这药太苦了!”
他说着,还不忘指挥在地上的我:“你去给我拿糖!”
我没动,定定的看着他。
年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:
“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!从前我不高兴,你是会马上哄我高兴的!”
“为何不动,为何不哄我高兴了,你信不信我叫爹爹把你赶出去!”
见我不答,他举起瓷碗对准我的头:
“你再不理我,我就砸破你的头!”
我还没回话,顾北渊却先黑了脸。
他一把夺过瓷碗,对他大声斥责:
“够了!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母亲!你怎么对母亲这么不敬!”
年年破防的大叫:
“她才不是我娘!我娘叫柳新悦!院子里的丫鬟们都这么说!你休想我给一个坏女人叫娘!”
声嘶力竭的童音像是吞食堤坝的最后一只白蚁,让我五年来受的委屈决堤,冲的我难堪不已。
顾北渊气得扇了他一巴掌,愤怒出声:
“年年也是听信下人的挑拨,回头我把他们发卖了,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顾北渊还想说什么,他的侍卫突然凑近他耳边说了什么,他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。
“年年的红肿消的差不多了,下午他要和他亲娘用膳,我不放心他一个人,晚膳你自己用吧。”
闻言,年年的眼睛里闪着光,连先前自己被打的事情都顾不及计较了:
“爹爹,我们现在要去见娘亲了吗!”
“我们不用在乎这个坏女人!反正她只在乎权势,她肯定离不开咱们的!”
顾北渊没有把年年的话放在心上,离开之前,他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“难受了就找孔嬷嬷,让她煮姜茶给你喝,本侯和年年会尽快回来。”
我捂着腹部,扯出一抹苦笑。
我提过许多次和离了,顾北渊貌似一点没听进去。
是我从前的偏爱让他们太过自信,笃定我舍不得离开。
但这次,他们的希望要落空了。
不论他们同不同意,今日,我都会走。
不知过了多久,痛感才慢慢退去。
突然,一只信鸽停在窗边,脚上绑着一张字条。
取下来看,又是柳新悦发来的挑衅信。
“你做了五年的侯府夫人还不够,还想死皮赖脸的留下来?我告诉你,我夫君心中有我,我儿更是离不开我,就算你不肯滚,等我重回侯府,你也会被我赶出去的。”
“趁现在我心慈,念你照顾他们父子多年,不动你,你若识趣就赶紧滚吧。”
我闭上眼,又想起前几日丫鬟汇报的顾北渊亲吻柳新悦的场面。
即使是从旁人口中听说,我也能想象到两人亲热的画面。
我颤抖着手,将那纸条丢进火盆里烧成灰烬。
当年答应顾北渊的求娶,不是贪图他的钱财权势,是因为他和我死去的心上人有七八分像。
顾北渊需要有人照顾年年,我则需要情感寄托。
所以我嫁了。
但五年时间的相处,我从未将他们混为一谈。
他们都是好人,顾北渊对我更是宠爱有加,我又怎会认他做替身侮辱他。
他最声名狼藉的两年,除了年年的存在,我们可以说是相敬如宾的挨过那段苦日子。
他对我向来不吝啬,金器玉镯,绫罗锦缎,只要是我喜欢的,他就是跑废八匹马也会差人给我送来。
专情,唯我一人的偏爱,终是令我陷进去了。
可我终不是他心上的白月光,柳新悦一回来,他们父子俩就都变了。
我苦笑一声,差人将信鸽画成花脸关进笼子送回去。
顺道将提早准备好的大礼吩咐下去,作为献给柳新悦的礼物。
等我离开,顾北渊就会得知全部真相。
恰巧,我打点好的车夫已经在侯府外候着了。
离开侯府的最后一刻,我回头看了一眼。
五年埋没在这里的光阴,也算是对我的警示。
警示我当初嫁入这里时,满心的算计。
但之后再不会了。
我不会再为男人伤心。
他们父子,我不要了。
坐上马车,我给门口侍卫一封信,嘱咐他给顾北渊送去。
信上只有一句话:
“约定的时限已至,我已在和离书上签字,小侯爷,从此君向潇湘我向秦,不复相见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