姓氏换掉的第二天,我们家的饭桌上就只剩下三种声音。
我妈和苏容聊课程,我爸顾文清给我夹菜,还有我咀嚼食物的声音。
”城南那个项目,你明天跟着去看看。“苏曼切着牛排,头也不抬地对苏容说。
”好。“苏容答得干脆,嘴角带着一丝少年得志的笑。
一块排骨掉进我碗里,是我爸夹的。
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对我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讨好。
我把那块排骨拨到一边,没吃。
这成了我们家的新常态。
我妈不再叫我”苏彻“,也不叫我”顾彻“。
她叫我的时候会顿一下,然后用”你“来代替。
她让人给我换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,从床到书桌,全是最新款。
还有一张没有额度的信用卡,就放在我床头。
我一次没动过。
苏容倒是很乐意帮我”分担“。
他会堂而皇之地走进我房间,拿起桌上最新款的游戏机,”哥,这个你不玩吧?那我拿走了啊。“
我嗯一声,眼睛还盯着书。
他大概觉得很没意思,又拿起那张信用卡,”这个你也用不上,我替你刷了,就当是帮妈妈省钱了。“
我还是嗯一声。
他终于有点不耐烦了,走到我面前,敲了敲我的桌子,”顾彻,你一天到晚装什么哑巴?“
我翻了一页书。
他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悻悻地走了。
我不是哑巴,我只是觉得跟他们,没什么好说的。
学校的生活简单得多。
我不用说话,只需要答案。
一张又一张的满分卷子,一个个竞赛的金牌,是我跟这个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。
奖学金和奖金足够我生活,我买了自己需要的一切,不大,但都是我自己的。
我爸有一次在我房里看到了全国物理竞赛的金牌,他拿起来,手都在抖。
”阿彻……你……你太棒了!你妈妈要是知道……“
我从他手里把奖牌拿了回来,放进抽屉里,锁上。
”爸,我饿了。“
他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,脸上的激动变成了尴尬,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。
他转身出去,给我煮了一碗面。
我爸就像这个家里的一个摆件,好看,温暖,但没用。
真正把控这个家的,是我妈苏曼。
而我,已经不是她的孩子。
高二那年,苏容已经开始跟着我妈出入各种商业场合。
回来的时候,总是意气风发。
那天他喝了点酒,推开我的房门,靠在门框上,带着几分醉意和居高临下的审视。
”顾彻,你还在看这些破书?“他指着我桌上堆成山的习题册,嗤笑一声,”你知道我今天签了多大的单子吗?你一辈子靠奖学金也挣不到这么多。“
我没理他。
他好像被我的沉默激怒了,走过来,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笔,扔在地上。
”我妈说了,苏家的一切都是我的。你呢?“他凑近我,酒气喷在我脸上,”你就是个外人,一个姓顾的,懂吗?“
他以为我会像十岁那年一样跟他打起来。
我没有。
我只是弯下腰,捡起那支笔,擦了擦笔尖,然后继续做我的题。
苏容愣住了。
这比吵一架或者打一架,更让他难受。
他气冲冲地摔门而去。
我看着纸上解到一半的数学题,心里一片平静。
外人就外人吧。
起码,不用再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第二天早上我出门上学,看到门口的垃圾桶里,有什么东西金灿灿的。
我走过去,是我那块物理竞赛的金牌,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苏容从我抽屉里翻出来,扔了。
我把它捡起来,用校服袖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,放回书包里。
整个过程,我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栋房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