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过得飞快。
在加拿大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要顺利。
凭借着过去几年在大厂积累的经验和技术,我很快在一家本地的科技公司找到了工作,薪水比国内还要高出不少。
没有了家庭的拖累和精神内耗,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,技术能力突飞猛进,很快就成了项目组的核心成员。
我开始健身,读书,周末会去周边的国家公园徒步。
镜片后的眼神,不再是过去的压抑和疲惫,而是多了一份从容和坚定。
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身材清瘦挺拔、眼神平静的自己,感到一阵陌生,又无比熟悉。
这,才是我本来的样子。
转眼,就到了除夕。
多伦多的大雪下得纷纷扬扬,给整个世界都裹上了一层安静的银白。
公寓里很温暖,我给自己煮了一盘速冻饺子,开了一瓶啤酒,坐在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陌生的雪景。
没有了往年除夕夜那些虚伪的客套和无休止的索取,这种极致的宁静,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。
就在这时,手机屏幕突然亮了。
是一条短信,来自一个陌生的加拿大号码。
我点开。
“家宴订了温哥华大酒店,82000元,你来买单。账单照片发你了。”
发信人,是我父亲林建国。
那语气,理所当然,不容置喙,仿佛我从未离开,仿佛那460万和被踢出群聊的事情从未发生。
我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。
我只是觉得,荒谬,又可笑。
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,或者说,他们根本不在乎我已经不在国内。在他们眼里,我只是一个无论身在何处都必须为他们付款的钱包。
82000元。
他们可真敢开口。
我低头看了看盘子里还冒着热气的饺子,忽然就没了胃口。
我平静地拿起手机,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下一行字。
“你们吃吧,我定居国外了。”
点击,发送。
短信发出后不到三十秒,那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就追了过来。
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号码,直接按了静音,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。
世界瞬间清静了。
但这份清静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。
我的微信开始疯狂地响起提示音,是各种陌生的好友申请,验证消息里充满了***和指责。
我知道,是他们通过亲戚群,把我还在用的微信号散播出去了。
我没有理会。
紧接着,是各种国际长途号码发来的短信轰炸。
“林默!你这个不孝子!畜生!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!”——这是我父亲的咆哮。
“小默,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爸爸说话?他快被你气出心脏病了!快把钱付了,别让你弟弟在女朋友面前丢人!”——这是我母亲熟悉的和稀泥。
“哥,你怎么回事啊?不就八万块钱吗?对你来说不是小意思?爸妈都快气疯了,你快把钱付了吧,不然酒店要报警了!”——这是我弟弟林伟焦急又理直气壮的催促。
甚至还有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。
“小默啊,你现在出息了,在国外享福了,可不能忘了本啊!”
“你弟弟过年连件新衣服都没买,你怎么忍心看他受委屈?”
我一条一条地看下去,面无表情,像在看一场与我毫不相干的滑稽闹剧。
他们关心的,从来都不是我在哪里,过得好不好。
他们关心的,永远只是我的钱。
我注意到林伟的那条短信,他说酒店要报警了。
我笑了。
谁订的谁付,天经地义。
我拿起手机,找到林伟发来的那条短信,只回复了他一句。
“报警挺好的,让警察评评理。”
然后,我将这个号码也拉黑了。
我起身,走到书架前,找到了那本《百年孤独》。
我曾经很喜欢这本书,但现在,我只觉得书名格外讽刺。
我回到落地窗前,将那些不断涌入的陌生号码和好友申请,一个一个,全部拉黑。
操作很简单,就像在清理手机里的垃圾文件。
当最后一个号码被拉黑后,我的世界,终于又恢复了绝对的宁静。
窗外的大雪还在下,万家灯火在风雪中显得模糊而温暖。
我举起手中的啤酒瓶,对着窗外那片不属于我的繁华,也对着公寓里孤单却自由的自己,轻轻碰了一下。
“林默,新生快乐。”
酒是凉的,但我的心,却是前所未有的滚烫。